第二十一章

    “哥哥,我于十八岁生日这天嫁给你,以后我的每一个生日,你都得陪我过。”

    “好!”

    折腾了大半夜,李承泽又娇贵,睡不惯抱月楼的床,只好裹着被子带他回府。

    此时得了李承泽的承诺,范闲才心满意足抱着他睡下。

    正月十八,范闲一早就被宣进宫中。

    “过完生辰,你就接手内库吧。”

    “陛下,据臣所知,内库可是亏空了不少银子啊,此时让臣接手,臣如何填的上这个窟窿?”

    “朕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庆帝一句话,就把范闲堵了回去。

    “二皇子盯我盯得紧,他怕是不会轻易让内库到我手里。”

    “那朕就下旨,命他协助你填补内库亏空。”

    “甚好,如此一来,我俩绑在一起,他也不好给我使绊子。”

    李承泽接了旨,似笑非笑瞧着范闲:“就这么离不开我?”

    “是啊,一刻都离不开哥哥。”

    范闲头也不抬翻着账本,心里盘算着内库招标一事。

    “两千万两的亏空,你要如何填补?”

    “范思辙已经去游说商贾购买库债了,再借着您这皇子身份,想来商贾们会仔细思量的。”

    “何为库债?”

    “简单点说,就是以内库的名义向你借钱,等内库有钱了,再连本带利还给你。”

    “商人重利,内库又亏空甚多,怕是无人会借。”

    “不是借,是买,内库背靠皇家,商贾搭上内库这条船,算是和皇室攀上了关系,他们怕是挤破了脑袋都要买库债呢。”

    李承泽点头,拿起桌上的葡萄正要吃,手一抖,又丢回桌上去。

    范闲察觉他这一动作,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还有一件事,信阳那边来信,说是姑姑早在年前,就悄悄回了京都。”

    “年前的消息,怎么现在才传回来?”

    “燕小乙这几日才离开信阳,想来是之前送回来的消息,都被他给截了。”

    听了李承泽的话,范闲沉思不语。

    “只是不知道姑姑回来这么久,藏身何处?”

    “东宫!”

    太子和李云睿那些破事,范闲前世听说过一些。

    庆帝之所以要去大东山,就是因为发现了太子和李云睿的私情,要去祭天废太子。

    大东山一战,李云睿起了关键作用,是她说动苦荷、四顾剑联手刺杀庆帝,虽然没有对庆帝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也能拖延一二。

    要是和李云睿合作,由她说服苦荷、四顾剑刺杀庆帝,再有五竹叔和若若埋伏起来,伺机给他致命一击,那杀死他的胜算,就又多了几分。

    “姑姑和承乾,走的有些近了。”

    “何止是走的近啊,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我们一样呢。”

    “你是说……”

    范闲不像开玩笑,再想到自己上次在东宫看到的无脸仕女图,李承泽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我总觉得承乾画的仕女图有些眼熟,原来他画的,竟然是姑姑。”

    范闲扣上账本,猛然起身。

    “我明日启程,去趟江南。”

    “这么突然?”

    “是,我等不及了,我想尽快拿回内库,实施下一步计划。”

    “你去江南,不带我?”

    “此行凶险,我的真气没了,带你去江南,我怕护不住你。”

    “真气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李承泽震怒,这么大的事,他居然到现在才告诉自己。

    “悬空庙刺杀那时候。”

    李承泽气红了眼,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范闲脸上。

    “这么大的事你一直瞒着我?”

    “我不想你担心。”

    “呵!”

    李承泽气极反笑,深吸一口气,甩开范闲拉着自己的手就往回走。

    “必安,送客!”

    没了真气的范闲,自知不是谢必安的对手,李承泽又在气头上,索性自己打道回府,给李承泽时间平息怒气。

    李承泽知道关于真气一事自己帮不上忙,范闲瞒着自己也没错。

    可就是忍不住气他对自己有所隐瞒,气他到这种关键时刻才告诉自己。

    李承泽气的晚饭也没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翻阅看过无数次的《红楼》。

    “临别在即,胆子也大了,等孩儿从江南回来,怎么也该进祠堂,磕个头,上柱香。”

    “想清楚,进了祠堂,入了族谱,你,可就真姓范了。”

    大皇子听了范闲的话,还是有些许惊讶的,放着皇子身份不要,真甘愿做个臣子?

    “我本来就姓范。”

    “等你从江南回来再说吧,此事不急。”

    范建心里是高兴的,面上却还是平日那副稳重模样。

    “这见证啊,我替你做。”

    “多谢太子。”

    太子招招手,示意范闲到一边单独聊几句。

    范闲会意,跟着太子到一旁私聊。

    “你选择姓范,为的就是以后你与二哥的关系败露,不至于让人戳着二哥的脊梁骨骂吧?”

    “太子此话何意?”

    “和自己的亲弟弟勾搭在一起,传出去,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太子多虑了,吾心澄澈如碧水,不受他人烟尘秽。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反而会使自己过得不痛快。”

    范闲拍拍太子的肩膀,回去和众人告别。

    丝毫不在意自己这句话,在太子心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他和二哥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那自己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

    为何自己就没有他们那破釜沉舟的勇气呢?

    昨天惹了李承泽生气,今天自己都要启程了,也不见他来送,范闲强压下心头的失落,维持着笑脸和众人告别。

    “护好三弟。”

    大皇子拍拍范闲的肩膀,把三皇子推到范闲身边。

    “三殿下不跟你们一起回去吗?”

    “父皇恩准,特许我和老师同行。”

    前世也没有这么一出,范闲不明白庆帝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三皇子甩甩头,一溜小跑上了船。

    “有什么难处飞鸽传书,不行我就跑一趟。”

    “你还得坐镇禁军呢。”

    “大不了一撸到底,反正也掉不了脑袋。”

    这话前世也听过,现在听了,心中还是免不了感动。

    大皇子在他这,始终有个长兄的样子,他喊的那声“大哥”,也是真心的。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范闲才踱步到船边,面对着滔滔江水。

    “照顾好陛下。”

    “是,奴才分内的事。”

    洪竹郑重弯腰行礼,之后又悄悄退下。

    范建和柳姨娘还等在甲板边,范闲二话不说跑过去,扑在两人身上。

    “我从小姓范,将来也是。”

    范建心中的千言万语都被这句话给压下,他拍拍范闲的肩膀,在他耳边告诉他:“等你回家。”

    柳姨娘轻拍范闲的背,眼中含泪,半晌才道:“照顾好自己。”

    船帆迎风而动,船也随着水流缓缓南下。

    范闲站在船头,倔强地盯着京都的方向。

    视线里京都越来越远,却始终不见李承泽的身影。

    看来这次真是把人气狠了,都不来送送自己。

    “老师,船头风大,回去吧。”

    “嗯。”

    范闲失魂落魄回到船舱,随意坐在地板上,学着李承泽的样子屈起双腿,把脑袋埋在膝盖上。

    “小范大人看起来怎么不高兴?”

    范闲猛然抬头,正看见李承泽坐在窗台上,脚尖随意晃荡。

    “你怎么……”

    “你不让我下江南,我就不去了吗?”

    李承泽轻盈一跳,从窗台上跳下来,缓缓走近范闲。

    身后万物都被虚化,只有那抹青绿色身影越来越清晰,仿佛是这世间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范闲知道,他的月亮,正向他奔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