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黄昏
餐车来了。 或许是因为列车要晚到两个小时,车里特意给人们提供了免费饮料,贝篱篱要了一杯摩卡,一杯美式。 “给您。”她把那杯美式递给男人。 她偏爱带一点巧克力味的摩卡,而身旁的男人不喜欢吃甜的,那么美式就正适合他。 贝篱篱心想。 男人顿了一下,还是接过:“谢谢。” 然后他喝了一小口,将杯子放在手边。 看的男人喝了她的咖啡,贝篱篱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反正闲着也没事,贝篱篱开始跟他聊天。 “叔叔,你坐车去干什么呀?” “总的来说,是去体验生活。离开大城市,去过不一样的环境。”男人说。 嗬,原来是去体验生活的,贝篱篱心想,同时一叹,果然有钱人去乡村只是体验生活的,而她这种人去乡村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她现在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千块钱,不去农村活不下去。 贝篱篱又怕因为他觉得他告诉了自己去处而自己没告诉他不公平,赶紧说:“我是搞乐队的……嗯,不过现在和他们闹掰了,只能自己单打独斗了。” 她抓抓头皮,看上去有些局促无措。 男人浅笑着点头。 这时,餐车又来了。 这回送的不再是饮料,而是饭。贝篱篱看着餐车里琳琅满目的事物,目光落在鳕鱼盖浇饭上。 鳕鱼饭是整个餐车里最贵的,要三十块。 贝篱篱试探着伸出犹豫的手,在那个盒饭上面轻摸了一下,却最终收了回来。 恋恋不舍地对列车员说:“您给我份鸡蛋西红柿套餐吧。” 西红柿鸡蛋只要十块钱,她现在还是省着点过比较好。 但,就在她刚刚打开二维码准备付款时,身边的声音传来:“要两份鳕鱼套餐,不要西红柿鸡蛋。” 贝篱篱惊讶地看着他。 男人还是十分平静,冲贝篱篱想要的鳕鱼盖浇饭微抬了下巴示意,显然看出了她刚才想要吃鳕鱼饭的渴望,他眼里有笑意:“我请你。” 贝篱篱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男人失笑,从乘务员手里拿过两盒饭,一盒递给贝篱篱:“真的。” 贝篱篱捧着盒饭,简直开心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说“谢谢”,然后捧着鳕鱼饭忙不迭地打开来。 盒饭的香气扑面而来。 虽然是比较简单的食物,但这是贝篱篱今天吃过最好吃的饭。 女孩在男人身旁吃得不亦乐乎,两腮鼓鼓的,十分可爱。 他也打开盒饭,吃得则十分优雅,不发出一点声音。 贝篱篱一边吃着饭,抬起头看他:“我叫贝篱篱,您叫什么名字?” 男人顿了下。 他看她: “景檀。” 他声音平静沉稳。 贝篱篱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下一刻,男人抬头望向窗外。 ——路边的景色飞驰而过,风铃草在田间摇曳,原本翠绿的叶杆却被染上了一点金黄,连整个车玻璃也被投射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显得透明而梦幻。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 - 火车终于继续开动了。而贝篱篱终于在颠簸的旅途中睡了过去。 周围的天色从黄昏到黑夜,又仿佛只是因进了条隧道,周围的光就陡然黯淡下来,贝篱篱被这闷热拥挤的车厢和外面昏暗的天色感染,渐渐睡着了。 过程中,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有几次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以为自己已经离开这辆火车了,却发现景檀还在她身边。 他将二人头顶的灯调暗,在安静地看着一本书。灯光映着他平稳的眼神,五官清俊英朗,他的人就如同一颗树,一直安稳地陪在她身旁。 贝篱篱眯了眯着眼睛,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独自坐火车穿越五千多公里,周围是黑暗的隧道,任何人都不会感到不孤独的。 但偏偏她身边有景檀。 他仿佛是很让人安心的类型,只是那么静静坐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到无比的依靠和镇定。 贝篱篱忍不住轻笑了笑,又睡了过去。 - 下一次醒来间,仿佛依然觉得景檀还在身边,但就在她朦朦胧胧时,感到有人轻轻唤她: “贝篱篱,醒醒,到站了。” 是景檀。 贝篱篱一下就清醒了些,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景檀已经站起来,从上面拿下行李箱。 而周围的很多乘客也都离开座位去拿了行李。 贝篱篱还有些没睡醒,她迷迷糊糊地,赶紧说:“景檀,再见。” 生怕不道别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再见。” 男人说完,随即转身。 贝篱篱忙坐起来,他的身影却已经跟随着人流,消失在这节车厢的门口。 贝篱篱忽然睡意全无。 ……就这么走了? 没再回一下头就走了吗? 也不知为什么,莫名的叹息涌上心头,贝篱篱两三下抓起吉他包和架子鼓,挤着人群来到站台外。 一站到站台,夜里的冷风扑面而来,贝篱篱马上打了个哆嗦。 周围都是形形色色、拎着包来往出走的人群,他们的背影被黑夜染上了一层暗色,贝篱篱分辨不出哪个是景檀。 她抬头望向夜空,南岭的夜深邃而隐泛着蓝色,和北京的完全不同,北京的夜晚很少能看到这么多星星。但在南岭,一抬头就能看见仿佛被一把撒下来的星星,它们极为明亮地闪烁着,如同一颗颗珍贵清澈的钻石。 而低头看这夜色,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站台红色的电子显示屏上显示着如今的时间,那四周的空气被照得隐隐泛红,仿佛有几粒尘埃飘散在附近,看得十分清楚。 贝篱篱轻叹一声。 旅途中遇到的同伴也走了,接下来的日子,就真的要靠自己单打独斗了。 调整了心神,贝篱篱深吸一口气,向车站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