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这一晚，淮巧睡得极不安稳，即便被乔宇搂在怀里，但总觉得身体又晕又飘乎。

    不知过去多久，她感觉应该是睡着了，只是在迷迷糊糊中，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还是十六岁那般模样。

    那时，是济廉三十六年，彼时她正满十六，乔宇也还是个不受重视的病弱太子。

    也是在这一年，魏康发生了一件事，一件让京城中染满血腥气的大事。

    淮巧乃是魏康丞相淮南安之女，极有可能与皇家联姻，因此自小便备受瞩目。

    然而当时的淮巧却对皇室权势并没有想法，她有一个心心念念的人，或者说，她早就芳心暗许。

    丞相淮南安与将军府的沈大将军是世交，二人时常走动，关系密切，连带着子女们也都相交甚好。

    淮巧认识沈念时，是在她五岁那年因沈将军赶赴边疆退敌，沈夫人相随，独留六岁的沈念一人在家。

    担心沈念无法料理府中事务，沈将军便将沈念送至淮府，由淮南安照顾，顺便教其政道。

    就这样，还是孩童的二人便就在淮府慢慢相识。

    淮巧很喜欢沈念，沈念温文尔雅又知书达理，比她那几个顽劣的哥哥好太多了，何况沈念还随了他娘亲，模样好看，实打实的俊朗少年。

    每次教书先生来府上教书，淮巧听得昏头昏脑时就会去瞥一眼认真听讲的沈念来提提神。偶尔被沈念发觉，视线对上了，她也会故作镇定地再看向别处。

    平常要见沈念，她只要去到他暂住的那处小院就能看见他聚精会神地在榕树下看书。

    淮巧总是嘀咕那书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同她去放风筝。

    不过沈念从不会拒绝她的请求，只要淮巧主动问一声，他就会看着她一会儿，然后颔首答应。久而久之，她便从远处嘀咕，渐渐跑到了他身旁嘀咕。

    “沈念，你能不能别看书了，”淮巧托着腮帮子看向一动不动像雕塑似的沈念，“今日元宵节，我们去看花灯吧？”

    此时的淮巧，已经十四岁。她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喜欢哭闹，但十五岁的沈念，除了越发沉稳，仍会像有时那样应下淮巧的所有要求。

    “可是现在还早，不是要到晚上看吗？”

    “是晚上看啊，”淮巧理直气壮地坐直腰杆，“可是自从你回将军府之后，从来都是我来找你，我爹又不让我外出太久，今日好不容易因着元宵节能让我早出晚归一次，你就不能多和我说说话吗？”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吗？”

    “不一样，”淮巧生气了，伸手去夺沈念手中的书，“我要你看着我说。”

    闻言，沈念嗤的一声笑了。他放下书，认认真真地看着气得张牙舞爪的淮巧，温和的声音淡淡响起：

    “那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淮巧想了想，“天天与你聊天，什么都和你说了，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到可以聊些什么。要不然我们出去逛会儿吧，虽然还早，但又不是只能晚上逛。”

    “好。”

    沈念一如往常地应下了。得到肯定回答的淮巧又兴奋又紧张，她只有过节才有时间多玩一会儿，幼时出游不知情愫，如今少女春心萌动，反倒添了几分羞涩。

    二人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闲逛，因为元宵节的缘故，已经有商贩开始在小摊上布置各式各样的花灯。不过没有夜色相衬，现在的花灯还不算起眼，淮巧虽然看中几个，还是咬了咬牙，打算等晚上再来买。

    瞧见了新鲜事，她的话又多了起来，沈念便就听着，给予回应。

    今日日头盛，二人走了不久便有些燥热。淮巧寻了河边一颗不起眼的树下站定，招呼沈念一同躲躲。

    万里晴空，连朵白云也没有。阳光透过交错的枝叶，斑驳落在二人身上。

    “沈念，好像每次和你出来都是好天气。”

    “是吗？”沈念问着，抬手将落在淮巧脑袋上的落叶拿掉。

    “当然，咱们虽然很少能出来，但是每次出来绝不会下雨落雪，”淮巧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发现，她高兴地转过头来看着沈念，“天气好，心情就好，难怪我喜欢和你一同出门。”

    她说完这句话时，面前的沈念似乎怔了怔。

    “宛央，”沈念忽然唤她小名，目光很直白地盯着她，“这话可只对我说过？”

    淮巧从来口齿伶俐，很得所有人喜爱，若这话只是哄他高兴……

    “当然只对你说，”淮巧想也没想，“他们都欺负我，就你对我最好，我当然最喜欢你。”

    话落片刻，脑子突然转过了弯。若是小时候，这番话说便说了，可是现在……

    淮巧有些羞恼，正想再说些什么转开这个话题，却被一只手托住了脸颊。微微有些凉意的手有意拂过，淮巧惊讶抬头，沈念却俯身吻了一吻。

    又轻又浅地贴了一下，淮巧甚至还没有感觉到，沈念却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转开了脑袋，只是耳根一片绯红。

    一时间，感觉脑子一下就不好使了，她懵了又懵，努力分辨刚刚发生了什么。

    再看向沈念时，原本还在树下的沈念却忽然消失了，她心中一惊，很快周围的环境也扭曲变化。

    一阵晕眩过后，眼前只有一辆系着大红绸缎的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