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早起的鳥群從連排的小房子上方飛過，天剛剛亮起，幾盞路燈自動關燈，幾棟房屋窗口也出現亮光。其中一棟房屋外種滿花草的籬笆外有兩個人影在製造動靜。 因為要早起準備食材，剛起床下樓阿虎聽到屋外有腳步聲，覺得有所蹊蹺的阿虎一打開門口，就被從車庫走進來的潸冥嚇到了。 「嚇死我了，還以為是小偷呢，原來是你啊。」被嚇出一身冷汗的阿虎，擦了擦額頭的汗。 潸冥同樣是驚訝的表情，他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被老爸發現。 「你怎麼在外頭？快進來啊。」阿虎趕緊把腳邊趁機溜走的妞妞抱起來，轉頭回屋裡。 才剛進門的阿虎又聽見後頭車庫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音，再次回頭的阿虎馬上就被後面跟上來的潸冥推回去。滿臉疑惑的阿虎稀裏糊塗就被潸冥趕回屋裡並關上門。 這時站在門外的朝日從牆壁外探頭說：「你幹嘛不讓我和阿虎見面啊？」 「因為解釋起來會很麻煩，而且...」潸冥停頓不語。 「而且什麼？」 “我就是不想要讓老爸知道你在這裡。”後面的這句話被潸冥憋在心裡，之前看到老爸和朝日關係很好讓他心裡有些不平衡。 「沒什麼，你就先在車庫裡等我一會，我馬上換好衣服就出來。」 看著匆匆忙忙地把自己帶到車庫隨後進到屋子裡和他的爸媽搪塞的潸冥，朝日會心一笑，他搬來小椅子坐下休息，因為隔音不好有時還會聽見屋內的聊天。 就算在外面也能一清二楚感受到屋內的溫馨，朝日將頭靠在牆上，乖乖地等潸冥出來。 不到十分鐘潸冥就穿好制服一身整齊出現在車庫外，見潸冥如此光速梳洗完成，朝日不禁佩服他。但在看到潸冥氣喘吁吁的模樣，忍不住模仿起從屋裡聽到潸冥媽媽的腔調。 「小潸，怎麼不吃早飯了？是吃不下了嗎，是不是啊，小。潸。」說完，朝日用手肘推了推潸冥。 「你，」潸冥語塞，「你都聽到了？」 「聽得清清楚楚，看不出你居然還有這麼可愛的稱呼，哈哈哈...」 見到潸冥不知所措，出乎意料地有趣，朝日不斷開他的玩笑。 「好啦，不鬧你了。走，我們去上學吧...嗯，小潸？」朝日邊笑邊挽著潸冥的手臂，指著車庫外的方向說道。 發現拉不動潸冥，朝日轉頭後看見潸冥正捂著臉低著頭，拼命阻止朝日繼續叫那個稱呼。 「停下，快別說了。」 朝日見狀調侃，「哈哈，天打雷不動的你也會害羞喔。」 「是啊，不行嗎？而且，總感覺被你叫有種奇怪的感覺...」潸冥抬起頭來，鼻息間呼出熱烈的空氣，眼神熾烈地盯著朝日。 「什...什麼感覺？」朝日吞了吞口水。 潸冥並沒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漸漸漲紅的耳尖，以及愈發炙熱的眼神。 這下換成朝日語塞說不出話來，臉上出現熱潮，曖昧的氣氛瀰漫開來。 “喀鏘。”突然響起門把轉東的聲音，驚擾了他們。著急的潸冥拉著朝日跑，無法思考的朝日緊抓著潸冥的手，隨著太陽逐漸上升，他的身邊再也感受不到冰冷，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撲滅的激動的心。 - - - 臨近上課時間，學校門口聚集很多學生，一個個排隊通過風紀的檢查才能進入校門。 沒有搭公車而是徒步走了近半個小時才到學校，但好在時間非常充裕，他們倆踏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去學校，中途還在路邊順道攤解決了早餐。朝日一手握著三明治，一手提著裝著豆漿和油條的塑料袋，路上邊吃邊聊天。 「這三明治超好吃，你要不要跟老闆娘偷師，到時候做給我吃啊？」朝日舉起三明治說道。 「給我吃一口。」潸冥說著低下頭咬了口，兩人瞬間靠得很近。 還在細細品味三明治味道，卻被周圍逐漸吵雜的議論聲打斷，潸冥抬頭環視。原來他們已經走到學校附近，周圍盡是同校同學，幾乎沒有人不認識潸冥。 看到鼎鼎大名的資優生潸冥竟會和品行不良而出名的朝日肩並肩走，而且大家都看到兩人間微妙的距離感。一時之間大家都對兩人的親近感到訝異，已經又三兩組人開始交頭接耳，對剛剛看到的景象討論起來。 正在記名的風紀委員見校門前有騷動，撥開人群後發現是熟人，對著眼下的情況問潸冥。 「不像平常的你啊，怎麼會這麼遲才來到學校？是出了什麼事嗎？」 風紀委員說著雙手叉在腰上，用餘光打量身旁的朝日。 「剛剛的騷動也是因為他而引起的吧，所以你是被他纏上的？」 那風紀委員冒犯的口吻讓潸冥暗地裡咂嘴，他是踏出一步將朝日擋在後面，先張嘴否定，「不是的...」 幾乎是剛開口的瞬間，朝日馬上推開潸冥的手搶過話，「對，沒錯！就是你猜的那樣，因為潸冥看起來很好欺負啊。事情就是這樣，那我先走了啊，掰咯～」 還是第一次見識到有人竟然能理直氣壯地承認，而且嗓門比誰都大聲，風紀委員呆了幾秒。隨後才想起正事，忘記給溜走的朝日警告，拿著板子追在他後面跑。 這場風波短暫逗留隨即消逝，這當中完全沒有潸冥出場的機會。他看著越跑越遠的朝日，若有所思，他當然知道朝日維護他的原因。 同時他也氣自己，不可否認確實因為有所猶豫，所以被朝日搶走話語權。 “雖然事情的確是解決了，但以這方式結束對我們而言真的好嗎？”潸冥心中萌生這個想法。 甩開風紀委員後，朝日躲進廁所裡避風頭。緩口氣的時候，朝日看著自己滿是汗的手掌心，他完全沒發現原來自己冒了這麼多汗。朝日回憶起剛剛的細節，在被別人質問的當下，站在背後的他感受得到潸冥的動作變得僵硬。 “笨蛋嗎？他要是說了，原本辛苦建立起的形象肯定付之一炬。” 朝日把手掌心的汗往後褲口袋抹了抹，用清水稍微弄濕打理亂得不行的頭髮。不擅長打理頭髮的朝日在一番撥弄後顯得更髒了，他不耐煩地“嘁”了一聲後離開。 校門口聚集的人潮散去，沒有八卦可看後各自回到自己做的事裡，然而在不起眼的大樹下仍有個人持續地站在原地，全程在旁邊默默盯視的他此時露出盤算壞事的笑。 回到教室的朝日一臉驚訝，靠在班門口前的潸冥見朝日回來了，便上前打招呼。朝日無法理解，拽著他領口直問道：「你站在這裡幹什麼啊？」 「我才想問你到底在想幹什麼？只是被別人看到而已，明明換作是之前的你根本連睬都不睬，更不用說還替我找藉口解圍。」潸冥雙手插兜，反問道。 朝日瞬間啞口，他從沒想過這一回事，直到潸冥指出才赫然發覺原來自己在不自不覺中改變了。 他放開拽著潸冥領口的手，同時不服氣地反駁：「當然啊，還不是被某個人害的，害得我最近都開始變得小心翼翼，深怕哪天你也會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你...」聽到朝日的話，潸冥動搖了。 周圍的人又開始慢慢變多，而且流言蜚語已經傳播開來，有些人甚至不願竊竊私語。 朝日繼續說，「要是繼續跟我這種不務正業，總是耍混的人呆在一起，你遲早會變笨，然後周圍的人對你的評價也跟著會變低。難道這就是你拼命努力最後想要的結果嗎？」 講到後來，朝日甚至有些激動。此時的潸冥還想說什麼，卻被惱人的預備鈴打斷。朝日早就行動起來驅逐班外的閒雜人等，無法插手的潸冥只能硬生生把所有的話憋回去。 趁著離開前的空檔，潸冥抓住朝日的手腕，堅定地看著他的眼睛，想說的話全部凝聚成短短一句。 「不管怎樣我不會讓你受傷的，絕對不會。」 朝日趕緊把手抽走，迅速背過去回到座位，不願讓潸冥看到自己因為簡單一句話而無法控制表情的臉。課堂上，朝日遲遲無法忘記潸冥跟他說過的話。心裡在罵：“大話精，明明都做不到，還敢隨便承諾。”但眼眶的紅潤出賣了他的想法。 “叮鈴——叮鈴——” 下課時間到，朝日離開班上去小賣部，順便釐清思緒。然而路上周圍異樣的眼光讓他渾身不自在，一開始認為馬上就會消失，卻沒想到談話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大到朝日想要忽略都不行。 「他想要巴結成績好的人給他擦屁股嗎？」 「潸冥他也是，所有人想要和他交談都不行，結果居然和壞學生呆在一起。」 「其實他們兩個人都不是善茬，分明是一丘之貉，說不定潸冥是得到朝日家的扶持才——」 朝日徹底被激怒了，轉頭對著那群嚼舌根的人大聲呵斥：「到底說夠了沒！嘰嘰喳喳的，吵死人了，都高中生的人一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腦袋是被狗啃掉了嗎！？」 「別怪大家，分明是你們家最近股票動盪不安的事實人盡皆知，連董事會都在議論，明明之前還對學校不理睬，現在卻變得愛唸書和學霸交談，怕不是想建立名譽吧。」 玄佑從樓道裡走出來，用不小的音量大肆宣揚。 「而且你父母離婚導致公司即將四分五裂的事早就被新聞報導出來了。」說著玄佑把今早的報紙拿出來。 “啪——” 大家還沒來得及看清，玄佑手中的報紙就被朝日拍飛灑落一地。已經被激怒的朝日無法控制情緒，在走廊上不顧其他人，雙手把玄佑推在牆上，右腳用力蹬在牆壁上。 「他媽的給我道歉。」朝日氣勢洶洶的拽著玄佑胸口前的領子。 沒想到玄佑完全不怕，還說：「證據呢？只憑你一張嘴這可信度不高啊。這麼多群眾的作證下，先動手的可是你。」 周圍開始聚集人潮對著朝日指指點點。 被憤怒凌駕的朝日再也忍不住，拳頭舉高頭頂，下一秒就要用力往玄佑的臉上砸去。正當要揍下時後面有個人將他的拳頭握住，阻止他下手。朝日定睛一看是潸冥阻攔他。 見到來人群眾發出一陣陣驚呼，議論的聲音越演越烈，完全顧不得的朝日對著潸冥大吼：「放手！我要揍這個胡說八道的人。」 可沒想到接下來潸冥輕輕環著朝日的肩膀，將他帶到自己的身旁。「沒必要動手，這裡交給我就行。」 朝日絲毫不相信，說道：「得了吧，你有什麼好辦法？你也不看看這場面已經被我搞得一塌糊塗，你還是趕緊走吧。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潸冥明知故問。 「廢話，看就知道了啊！你這個模範生被捲進這場爭紛裡，只會變成你人生的污點，你不也跟我說你明年會選學生會長，這個節骨眼更不應該要出事啊！」 潸冥富有餘裕地笑了笑說：「我好高興，你居然為我設想了這麼多。」 「這根本不好笑！你倒是快點走啊，不然場面會變得不可收拾，到時候你要逃就很難了。」 「誰說我要逃了？」 說這話時的潸冥臉色突然變得正經，朝日被他的轉變震攝住了，在他的氣場下方才氣焰囂張的朝日收起手。朝日仍不清楚他話裡的意味，只見潸冥的環視四周的人後清了清嗓子。 「大家說得確實沒錯，我和朝日的交情本來就很好。礙於平時兩人都處在不同的教學樓所以在學校很少有交流。只不過要澄清一點，和他認識的當下壓根不清楚他家的事，即使後來知道也不影響我們的交情。」 說著潸冥加重說話的力道，把手放在朝日的肩膀上，拉近距離。 「我知道大家因為看到早上我和朝日一起上學，才會做無謂的猜想。不過我相信在星輝高中的各位沒那麼膚淺，交朋友不關乎外表以及身分地位，更多的是心靈上的交流，不是嗎？」 當潸冥轉過頭來對著他笑時，朝日整個人定格住了，他的話像是一股溫柔又強勁的風吹走心上的陰霾。 自始自終潸冥都沒有把手放下來過，他的話語和眼神一樣堅定，在他說話的當下沒有人敢和他作對。這一刻朝日能理解學校裡為何那麼多人願意追隨他，是因為他出眾的人格，以及潸冥能給到他至今從未體會過的安全感。 「該澄清的都澄清了，各位還有什麼問題嗎？」 盯著許多人的注視，朝日注意到潸冥的右手緊緊握著，額頭也流下一滴汗。 朝日搞不清楚為何潸冥寧願犧牲在之前辛苦建立的形象，也要親自出來平息這場無所謂的鬧劇。明明只要和他切割關係，捨棄和他之間的點點滴滴就不用這麼大費周章了。 “為什麼？”朝日緊咬嘴唇，他的手悄悄地抓緊潸冥制服的一角。 潸冥那番話讓所有人不敢回嘴，尤其是玄佑見潸冥竟然會倒戈，破壞了他的計畫，氣急敗壞地撤退。待眾人解散後，朝日和潸冥留在原地，看朝日低著頭捂著臉，以為他受委屈了。 潸冥趕緊問：「喂，怎麼了？我在來之前他們都說了什麼？」 哪知朝日抬頭，露出的是快要哭出來的臉，臉頰佈滿紅暈，表情充滿複雜情感，他捂著臉支支吾吾地說：「你...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什麼？」 朝日抓著他的手，向著無人的樓梯間的雜物室跑去，一路上朝日的心情遲遲不能平靜。不斷大口吸入空氣，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 “撲通，撲通，撲通....” 朝日關上門，只剩下兩人，潸冥不知所措，朝日說：「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做了那些後，學校生活已經無法像之前那樣順風順水嗎？做了那樣的宣言肯定會有很多人拿這件事大做文章污衊你。」 「我知道。」潸冥倚靠在門上，淡淡說道。 「那你幹嘛要做那樣的事？」 「因為我不願意讓你一個人獨自承擔。」潸冥見朝日沒有抬頭，上前一步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強調，「若是你覺得這原因還不夠，那我告訴你要是在中途有任何猶豫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不會後悔我做的決定。」 「無法理解...」 「是嗎？哈哈」潸冥尷尬的笑幾聲，說：「不能理解就算了，就當作我臨時起意吧。」 「無法理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這麼做的話不就只能喜歡上你了嗎！？」 潸冥愣住了，朝日抓過他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胸口上，劇烈的心臟跳動從手掌心傳來，那股炙熱蔓延開來，潸冥的心跳彷彿跟著變快。 “撲通，撲通，撲通...” 「要是你沒做那些就好了，可我現在無法停下對你的行為而激動不已的心情，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很容易惹火上身啊！」 潸冥沒說話，徑直拉過朝日的手，將他抱進懷裡；一手托著他的頭，一手攬他的腰。朝日頓時不知所措，著急地推開潸冥。 「我都說了，你不要再煽動我...」 「可我就是覺得可愛，有什麼辦法，你聽聽我的心跳。」潸冥一臉無奈，換他把朝日的頭摁倒胸前。 “.... ....撲通，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聽到來自潸冥胸腔的劇烈心跳聲，朝日的眼眶裡變得濕熱，就連呼吸在此刻變得不順暢，兩人的心跳聲彷彿融合在一起，分辨不出是誰的，朝日的手緊緊抓握潸冥的制服，一刻也不想要放開。 兩人都捨不得放開彼此，在窄小的空間緊緊貼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腦袋熱過頭了，朝日開始胡言亂語。 「唉，這麼好的男人不是我的真是太可惜了。不然你就嫁給我，我保證你下輩子都不愁吃喝玩樂，很划算吧。」 說完朝日就被彈了一下額頭，潸冥被他的話給氣笑了。 「你在胡說什麼，嫁給你是不可能的。」潸冥低頭看著懷裡那搓按耐不住亂動的黃毛，“噗”地笑出聲來，他捧起朝日的臉，對著他說：「但我們可以先從交往開始，你看怎麼樣？」 那亂糟糟的臉上展開燦爛的笑容，摟著潸冥的脖子用力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