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表演結束，觀眾席的人潮漸漸散去，人群魚貫朝出口處走去。大家都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離開場館，朝日走出場館的時候還不忘回放剛剛的錄影，不捨得離場。 離開場館後頂著大太陽，悶熱的溫度又回升，朝日戴上鴨舌帽問潸冥：「現在要去哪裡呢？」 潸冥看了看手錶說：「已經中午了，要不去吃個飯？」 這時朝日的肚子也恰好響起“咕嚕～～”，聲音如打雷般響亮，朝日和潸冥對望後，都忍不住爆笑出來。 「噗哈哈！」 「噗哈哈哈——！」 潸冥甚至笑得抱著肚子蹲下來，朝日用腳背踢了踢他說：「笑夠了沒？我們要去哪裡吃飯？我肚子餓得受不了了。」 終於止住笑意，潸冥扶著朝日站起來，指了指場館的西南方。 「那裡好像有家庭餐廳，我們可以去那填飽肚子。」 到了餐廳裡面，到了飯點裡頭聚集許多食客，整個空間鬧哄哄的。兩人坐到靠窗的位置上，卸下身上的背包，終於可以喘口氣，讓疲累的雙腳休息。 潸冥一坐下就大口喝掉桌上的涼開水，朝日看著菜單皺著眉頭猶豫不決，潸冥見狀放下杯子說：「你看起來很煩惱？」 「嗯，因為不知道要點什麼，每個都看起來好好吃。」朝日把頭趴在菜單上，在上面畫圈圈。 「那不然我們兩個各點不一樣的分著吃，這樣你可以都吃到。」 聽完潸冥的提議，朝日兩眼逐漸發亮，迅速在點餐機上點了一輪。潸冥見狀只覺得朝日怎麼那麼單純，明明是個富家大少爺卻喜歡這種廉價快餐。 「你點完後直接按送出吧。」 「嗯！」 餐廳內時不時響起歡快的主題曲，朝日看著窗外搖頭晃腦，嘴裡隨意跟唱著，潸冥的手托著下巴，享受這愜意的閒暇時光。 不到一會餐點陸陸續續送上來，瞬間堆滿桌上。 朝日叉起炸雞塊咬了一口，發現對面潸冥的視線盯著自己的盤裡，朝日嚼著雞塊問他：「你想吃吃看嗎？」 「不了，但是我想要吃薯條。」 說著潸冥的叉子往朝日的盤子伸去，半途卻被朝日推回去，朝日幫他叉起蘸上番茄醬送到他面前說：「讓我來給你特別的服務吧，張嘴“啊～”」 本來朝日只想逗逗潸冥，想看看他的反應如何。卻不曾想潸冥抓著他的手腕，稍微歪頭向前叼走薯條，吃進嘴裡後不忘用拇指擦拭嘴邊的番茄醬。 見朝日還舉著手呆楞著，潸冥不忘在他手腕內側搔癢記下，弄得朝日一身激靈趕緊抽回手。 「突然發現被喂好像也挺不錯。」潸冥一臉壞笑地說。 填飽肚子後兩人離開餐廳。一路上，他們沿著地圖上的指示到不同場館遊玩。 戴著鴨舌帽的朝日在烈日下依然蹦蹦跳跳、精力充沛，而潸冥則是靜靜地在他旁邊觀賞，偶爾拿出手機拍照。 精彩的事物眼花撩亂，在同一個點上朝日的注意力不超過三秒，馬上又會被其他東西吸引而跑開。還沒看完的潸冥轉頭見朝日早已不知道跑去哪，找到他後沒多少時間，朝日又跑去其他地方。 「那傢伙又跑去哪裡了？」潸冥拿著手機在偌大的場館像無頭蒼蠅到處晃悠。 人群中朝日跳起來露出額頭，舉起手對著潸冥喊道：「我在這裡！快點過來啊！」 潸冥一邊撥開人群，喘著大氣喊道：「說得簡單， 倒是不要給我亂跑啊你！如果你能在一個地方待超過一分鐘的話我也不會這麼累！」 「哈哈，你也不用這麼老實跟著我跑，我們可以分開逛時間到了再集合啊。」朝日雙手叉在腦後咧著大嘴笑道。 潸冥終於跑到他的跟前，在朝日面前站定後用手背抹掉滴到下顎的汗珠，抬頭說道：「不要，這樣的話就沒有一起出來玩的意義了。」 聽到潸冥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句話，潸冥那深邃的雙眼彷彿能控制住像風的他，原本還很鬧騰的朝日不再亂走，只能傻傻地“嗯”了一聲，跟在潸冥身後走。 看著前面潸冥寬厚的背，那句話在腦海裡遲遲無法退去。逐漸反應過來的朝日微紅著臉，右手捂著嘴。 “說那句話的時候難道他都不會害臊的嗎！？” 跟上潸冥步伐走在他身邊，朝日悄悄地觀察，潸冥看起來真的毫無自覺。 來到光亮處，看到鎚頭鯊感到驚奇的潸冥打算與朝日分享，轉過頭後發現朝日低下頭眉頭皺起來，雙頰微微鼓起像河豚。 皺著的眉頭突然被戳，朝日抬頭，是潸冥好奇地用手指戳在眉頭。 「想什麼深奧的東西嗎？眉頭都皺成一團，難得出來玩就不用想那麼多，這不是你說的嗎？」說著潸冥還拿出手機笑著說：「要是再愁眉苦臉的小心被我拍下來。」 朝日聽完推搡著潸冥說：「還不是都怪你。」 「什麼？為什麼怪我？」不知道為什麼被罵的潸冥彎腰不停詢問朝日。 還是第一次見識到潸冥這麼欠揍的一面，朝日招架不住只好投降，他推著潸冥說：「什麼都沒有，我們快點把剩下的看完，快走。」 - - - 廣場上有個大鐘錶，時針已經指向5點，水族館內的人慢慢變少。太陽也逐漸下沈到雲朵中，夕陽把場館外的街道照得橘紅。 兩人慢悠悠地從館裡走出來，朝日伸腰長舒一口氣，整天不停走動精力消耗地異常快。 「我們差不多該去車站了。」 「嗯，走吧。」 快要走出大門時，朝日被紀念品門口前的白鯊裝飾品給吸引，店裡還有玲琅滿目的商品，朝日想也沒想上前拉住潸冥。 「我想要買點紀念品，你在這裡等我一會，馬上就回來。」 潸冥對紀念品沒什麼興趣於是坐在店外頭的板凳上等朝日。 臨近閉院時間，店內沒人只有朝日在裡面挑選商品，對設計精美的紀念品沒興趣，朝日喜歡的事有趣又沙雕小玩意。 在裡頭逛了一圈朝日的購物車裡被塞得滿滿，店內熱銷的紀念品全被朝日掃購。當然買這麼多是要送給宋晉和阿虎，尤其是宋晉，肯定少不了他的份。 結完帳後兩手提著沈重的禮盒袋子，朝日心滿意足地走出店外，這個月零花錢馬上就被花得只剩一點。可當他走出來後發現板凳上沒有潸冥的影子，附近也沒找到他。 正當他疑惑時，店內又發出結帳的聲音，朝日回頭才看見潸冥站在櫃檯前結完帳。 “他還真是不坦率，明明想買幹嘛還裝作沒興趣的樣子。” 朝日只好坐在剛剛板凳的位置等他，不過幾秒鐘潸冥很快的就出來了，手裡還抱著一個海豚玩偶。 「不是說沒興趣嗎？怎麼比我還有興致，買了個這麼大的玩偶？」朝日嘴上虧潸冥之餘，眼睛不由自主被巨大軟乎乎的海豚玩偶吸引。 可朝日沒想到的事下一秒海豚玩偶出現在自己懷裡，接著潸冥用牙齒將上面的價格標籤一口扯下，拍拍海豚玩偶，隨後將標籤丟進垃圾桶裡。 「這是買給你的。在櫥窗裡剛好看到這隻玩偶，想著你看表演秀時很喜歡海豚樣子，不自覺就買下來了。」 懷裡海豚玩偶摸起來柔軟又溫暖，朝日抱緊玩偶，又驚又喜：「所以這是你特地買來送給我的嗎？」 潸冥有些不知所措地撓腮，“嗯”了一聲後說道：「還有就是...這算是謝禮，謝謝你之前願意聽我說內心事，你聽我說完後不止沒有看扁我還給了我前進還有做自己的勇氣，總之謝謝你。」 朝日抱著海豚笑咪咪地說：「就這樣而已嗎，我還沒聽夠。」 看著開心不已的朝日，潸冥的臉上不自覺地出現笑容，他蹲下將手靠在朝日的膝蓋上說：「沒有你就沒有現在如此厚臉皮的我，沒有你我說不定會在面對欺負我的人之後懦弱地退縮，一直活在以前的陰影裡。」 被潸冥如此誇讚朝日也忍不住感到羞恥起來。 「好，好了啦。」朝日的臉也開始微微泛紅，把臉埋進玩偶裡。 潸冥輕輕笑了幾聲，手指刷了刷玩偶絨毛，彷彿在自言自語對著玩偶細聲訴說。 「是朝日給了我重新開啟人生的機會，對我來說他在我心裡面佔據不少份量。」 這句話完全被朝日聽得一清二楚，不知為何他的內心瞬間被揪緊，明明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如此觸動。 逐漸下沉的夕陽將板凳上的兩人身影拉長，原本橘紅色的街道現在卻多了抹紫霞，周圍沒有行人，廣場上的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 - - - 潔白無瑕的天花板中間垂吊著水晶燈，朝日望著臥室裡的天花板發呆，回到家不知多久，他依舊捨不得放下懷裡的海豚玩偶，無法不停止回想遊玩的所有細節。 正當他枕著玩偶快要入睡時，外頭車庫的轟隆聲響以及有人打開車門下車的聲音驚擾了他，趕跑他的睡意。 朝日揉了揉眼放下玩偶走出房門，從二樓陽台往下看，只見結束約會的媽媽獨自一人回家。還沒進門媽媽就將高跟鞋甩掉，外套和手提包也隨意地被拋在地上。 平常注重形象的媽媽怎會如此反常，不妙的預想油然升起，他趕緊下樓去攙扶步履不穩的媽媽，還沒等朝日開口，媽媽以驚人的高分貝淒厲地尖叫，嚇得朝日手抖了幾下。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嗚...嗚嗚..為什麼...憑什麼！？嗚嗚嗚....」 朝日被嚇得往後退，但手還是緊緊攙扶雙膝跪地情緒失控的媽媽，他怯弱地問了一句：「媽，爸怎麼沒跟你一起...」 「不要跟我提起他！只要想到那個爛人就想吐！！」一聽到那句話媽媽應激般怒瞪朝日，歇斯底里大吼。右手“啪——”的一聲甩掉朝日的手。 朝日的手背瞬間就被拍得通紅，比起手上的痛，他的內心更加難受。 「媽，是我朝日啊。」朝日雙手在胸前握緊。 媽媽聽到朝日的聲音總算有點清醒，可是她的眼神和聲音依然在顫抖，她趕緊抓回朝日的手說：「對不起，兒子...我...哈哈，有點被逼瘋了。」 「我可以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嗎？」朝日的聲音努力保持鎮定。 「抱了...我親眼見到的...」媽媽無力地坐在地上，雙手抱臉，以幾乎快要失聲的語氣淒厲大喊：「你相信嗎...他竟然在和我的紀念日在酒店大堂和別的女人抱在一起！那個人就是你爸！不知廉恥的兩人，殺了他們簡直是便宜他們而已！」 在一聲聲的控訴下，朝日逐漸站不穩腳步，他有些支撐不住自己只好靠在茶几蹲下，媽媽的話語讓他有些陌生。無法跟之前的美好場景連結起來，才過了幾天？當初展現在自己眼前那和睦的一面只是演戲嗎？ 「我跟那個負心漢渣男已經過不下去了，他浪費了我十幾年的青春，如今背叛我，哼！他以為我吃素的嗎？老娘我聘請最豪華的律師團隊跟他拼了！該給我的賠償一份也不能少，最好讓他淨身出戶！」 「兒子，你爸啊就是個沒用的軟蛋罷了！有事的時候使喚我，沒事就只知道找外面的女人玩，他的那玩意該被狗啃才對！」 「*的，老娘瞎了眼@$%&@！」 眼前的媽媽令朝日感到陌生，心裡無比感到噁心難受，映入眼中的畫面天旋地轉，傳入耳裡的都是難堪的話語。 「誰叫他要先背叛我，徹底跟他撕破臉後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哈哈哈！」媽媽的手緊緊抓著朝日的肩膀，眼神狠厲對他說：「我的兒子肯定是會跟我的對吧，朝日？到時候改跟媽媽姓吧。」 媽媽的手指掐的朝日感覺得到痛，他低沉著聲音說：「可是這件事是爸做錯，媽不可能輸啊，你肯定會打贏官司的。」 可此時媽媽卻冷哼笑了幾聲，她說：「你不要想得太簡單了，如果不心狠手辣，到時候輸的可是我們，你爸不再是以前那個敦厚老實的樣子了，他可是全世界最無恥又下三濫的男人。」 「就算是他的錯，他也會用盡各種卑鄙手段顛倒是非，誰都可以相信唯獨不能相信你爸！」 說到激動處，媽媽甚至用兩隻手鉗住朝日，看著眼前披頭散髮，臉上妝都花了的媽媽，不敢相信前幾天她會和爸爸手挽手出門約會，滿臉期待修復婚姻。崩塌的速度遠不及他們變臉的速度。 “所謂婚姻就是這麼個破事嗎？”朝日的眼神漸漸被黑暗吞噬。 看著哭得淒慘的媽媽，朝日心裡卻無法共情。 “當初的海誓山盟現在看來簡直是個笑話，明明那麼多跡象都在表明他出軌，偏不相信非要等到片體鱗傷才甘願嗎？” 「朝日啊，我說的你有在聽嗎？」媽媽抬起頭步步進逼，朝日覺得媽媽的眼神簡直變了個人似的，令他感到十分不適。 朝日無力回應只會了“嗯。” 即使得到回應，媽媽仍無法平靜下來，她不斷用難以入目的詞彙大罵，抓著朝日的手，朝日無法逃離只能被迫當媽媽的情緒垃圾桶。 “為什麼我非得承受這一切，當初是你們選擇把我生下來，生活是你們選的，弄得烏煙瘴氣的是你們，背棄承諾反反覆覆的也是你們。” 心中唯一牽掛的父母形象頃刻崩塌，剩下的只有撕破臉的醜惡嘴臉。 現場只剩下媽媽絕望的哭泣聲、謾罵聲，無法繼續承受這份窒息的朝日漸漸往後退。 可當他抬起腳時，卻被媽媽一把抓住，驚恐的朝日想要抽開，但媽媽的手腕力氣大得手指尖發紫，腳踝緊緊被拴住。 「媽，放開我...」朝日被抓得很不舒服。 「你也想要離開我嗎！？難道就連你也要拋棄我，是嗎朝日？你回答我啊！」媽媽帶著哭腔不停地挽留朝日，淒涼的語氣彷彿是把無法對丈夫說的話全部壓在朝日身上。 朝日注意到媽媽的眼神變得有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和焦慮，深怕自己在待下去精神也會崩潰，朝日立馬撒手跑去浴室躲起來，雙手捂著耳朵。 聽到媽媽在外面淒厲的哭喊聲，朝日堵住耳朵卻還是有雜音，他覺得在這個家裡絲毫沒有安全感。聽著媽媽的哭喊聲，朝日的眼淚不禁掉落下來，明明這個家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朝日的呼吸變得急促，拼命想尋求浮木，才發現手機在房間裡，外面是母親的哭聲，他壓根動彈不了。只能躲在浴室直到撐不住睡去了。 叫醒朝日的是早上太陽照進浴室的光線，他起身後周圍已經聽不見哭喊聲，這時的他才發覺自己在浴室睡了一夜。 走出浴室後整個家裡空無一人，媽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就留她的親生兒子一個人在浴室，朝日感到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