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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容歆浑身都是冷的,靠着身体的敏捷才堪堪接住人。 容歆命人送齐嬷嬷回屋去,又请了太医来为齐嬷嬷诊脉,便是苏麻喇姑过来,她也只勉力笑一笑,“嬷嬷,我这里乱了些,请您暂且自便。” “无事。” 苏麻喇姑眼神担忧地看着容歆,欲言又止。 许久之后,太医诊脉后走到容歆跟前,沉重地摇摇头。 容歆扶住桌子,无力地问:“先前还好好地,为何突然就……” 太医看了一眼苏麻喇姑,见她微微点头方才道:“并未突然病情加重,其实下官九月末诊脉时,齐嬷嬷便是此等症状,只是未曾入五脏六腑而已。” 容歆难受地闭上眼睛,喃喃:“竟是那般早吗?” “正是。当时下官诊出之后,齐嬷嬷便请求下官不要告知于女官,下官……”太医拱拱手,自责道,“病患百般恳求,下官只得答应守密。” “可还有法医治?” 太医摇头,随后又道:“若是下重药,齐嬷嬷兴许会醒过来,只是寿数已尽,下官确实无能为力。” 成年人的苦楚便是,明明悲痛于面对生离死别,依然能够理智地去应对。 容歆甚至是平静的,“齐嬷嬷还有多少时日?” “若是不下重药,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日。” “倘若用重药呢?” 太医斟酌着答道:“不见得喂得下去是其一,如若真的喝下去,恐怕也就一两日。” 一两日,三五日…… 这个选择可真是极好作出决定,可又属实太难…… 这时,苏麻喇姑对太医道:“抓药吧。” 太医应下,暂时告退。 苏麻喇姑面向容歆,道:“太医自是不敢对你隐瞒,此事是我点头的。” 容歆苦笑,“我猜应是如此。” 苏麻喇姑念了一声佛,随即对她道:“生老病死,实非凡人之力可挽,你如今该想想,她还有何未尽的心愿,教她安心地去才是。” 容歆若有所思,片刻后看向炕上人事不知的齐嬷嬷,点头道:“嬷嬷,我恐怕会暂时离开几日,您照顾好您自己和十二阿哥。” “且去吧。” 容歆教人备了马车,等到齐嬷嬷喝下药之后,便带着齐嬷嬷一同往最近的一处小村子行去。 约莫半个多时辰左右,躺在马车上的齐嬷嬷悠悠转醒,眼睛又浑浊转向清明,“容歆……” 容歆立即回应,“是,我在。” 齐嬷嬷嘴角上扬,眼珠转动,瞧着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问道:“这是去哪儿?” “您不是说不想一直待在行宫中吗?我在山下的村子里买了一块儿地,又请人建了几间屋子,咱们去那儿住几日。” “你、你是何时准备的?”齐嬷嬷眼中有惊喜,侧头期望地看着马车窗。 “前年到孝陵便着手安排了。”容歆说得极轻描淡写,似是一件极小的事。 然而齐嬷嬷喜不自胜,拽着她的袖子问:“还有多久到?” 容歆将马车窗微微打开一条缝隙,风雪吹进来,她立即又关上,对齐嬷嬷道:“我瞧见前头有一片梅林,绕过去再行个一里路便到了。” 齐嬷嬷一听,当即便道:“梅花可有开?带我去见见吧?” 容歆只犹豫了一瞬便应下来,叫侍卫停下马车,亲手为齐嬷嬷批上大氅,然后便和侍卫一同抱着齐嬷嬷坐到轮椅上。 天空中飘着柳絮一般的小雪,前方一片梅林,只十数棵梅树,树枝上红梅点点,在一片银装素裹中显得极为艳丽。 容歆推着齐嬷嬷行至梅林前,齐嬷嬷忽然道:“容歆,这么些年好似从未见你簪花,这红梅极衬你,簪一朵教我瞧一眼可好?” 容歆抬头打量了一圈儿,见有一枝垂下,抬手可得,便缓缓走过去,摘了一朵回来。 “嬷嬷,您为我簪可好?” 容歆半跪在轮椅前,递上那朵红梅。 齐嬷嬷接过来,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轻轻簪在她耳上,欣喜道:“好,好……” 容歆轻轻触了一下,玩笑道:“嬷嬷,可是人比花娇?” 她一身雪白的兔毛披风,墨发红梅,最是温柔。 齐嬷嬷双眼含笑道:“自然。” “我如今的岁数,还能得您一句夸赞,尽够我炫耀一二十年了。” 齐嬷嬷失笑,抬眼时隐约能在一片雪白中瞧见连绵的山,便问道:“那可是昌瑞山?” 容歆侧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着点头,“是。咱们在山下时并不觉此山高,如今离得稍远些,竟是有些巍峨。” 齐嬷嬷定定地看了几眼那山峰,在梅林搜寻一圈儿,指着正中一棵道:“我想长眠于此,日后也好伴着娘娘。” “好。”容歆果断地答应下来,又指着旁边她摘过红梅的一棵树道,“那我便选这一棵梅树。到时我将这一块梅林也买下来,如若浅缃她们往后无处可去,便一并长眠在此处,一起陪着娘娘。” 齐嬷嬷没有回答。 容歆抬起头,一片雪正正落入她眼中,雪化成水,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那一朵红梅中。 两个侍卫见她们久久再无动静,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走上前,恭敬地询问道:“容女官?” 容歆轻轻应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活到这个岁数,有生之年,恐怕也没有旁的人能教我伤心了。” 第122章 齐嬷嬷身故, 不能在行宫中办丧事, 容歆提前带着她出来, 正好省了事到临头匆匆出来的窘迫。 先前建房子,容歆虽未全程看顾着,但她接触过村子里的人,现下因为白事找上周围邻居们, 他们也没推辞。 另有两个侍卫前前后后帮忙跑, 天冷时间也紧, 丧事还是在小院儿里迅速地办了起来。 苏麻喇姑在行宫里得了消息,第二日便特地乘车赶过来祭拜。 今日雪下得更大,路比昨日还难走, 容歆瞧着马车上覆了一层积雪,歉疚道:“这样大的雪, 还劳您过来一趟。” “好歹认识一场, 总该来送一送。”苏麻喇姑在容歆发间的红梅上一顿,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并未多嘴去问她为何不戴白花, 随口道:“比之那年的雪灾, 不足为道。” 那年的雪灾,立于一处, 视出不足一丈, 这两日的雪相比起来, 确实是小巫见大巫。 容歆忆及那短短的一个月, 叹道:“那时太子面庞尚稚嫩的很, 这两年定是又长高了许多……” 从少年太子长成一个更加可靠的储君。 而苏麻喇姑跟着容歆进了灵堂,接过她送上来的香,躬身拜了三拜,上好香,方才回身问她:“可有给太子去信儿?” “此事也不能瞒着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