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我们只是合作关係 (下)

    接连几天，咖啡店里持续垄罩着奇怪的氛围，童暘靖真的如他承诺的每天到mefeel报到，而他的积极就算还没有软化米菲，其他共处同一个空间的人们也几乎快要被逼疯。

    跨年夜的隔一天，其琛说自己难得放假很无聊，约歆稊一起去吃晚餐。

    歆稊没有告诉予麟这件事，害怕她又要嚷嚷骆其琛暗恋钟歆稊──虽然予麟说的有点道理，聊完合作案、聊完作品，其琛开始想更瞭解自己，接着更是无所遁形于她的生活圈里；可是歆稊不敢真的去想，如果其琛喜欢自己她要怎么回答？

    她对他是什么感觉呢？她喜欢和他聊天、喜欢他给予的安定感、喜欢两人之间不必言说的默契，也喜欢他无时无刻出现在自己身边……那，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吗？

    对于其琛的邀约，歆稊已经拒绝了两次，今天要不是对方已经先声夺人的装可怜撒娇，她还是会推拒。毕竟，她现在是说服自己装傻，才能假装不知道其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理由都是藉口。

    「这家餐厅还可以吧？」其琛坐在歆稊的正对面。

    「真的没有狗仔的话就给它九十分。」歆稊低头吃着餐后的甜点奶酪。

    「放心好了，这家店比mefeel还要隐蔽。况且，跨年夜拼赶稿，记者们今天也要休息吧？」其琛看着歆稊，他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瞇起，有一种勾人的帅气。

    然而，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意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降临。

    正当他们讨论起暘靖变化莫测的态度和花花公子的形象相去甚远，而米菲又如何不动如山的替他加水，两个人都不肯说实情的沉默炸开遍地的尷尬，有一名女子朝他们走来。

    「其琛？」在灯光昏暗的餐厅里面，他们还没有遇到狗仔偷拍，其琛反倒先遇见朋友。「没想到分手以后，还会在这里遇到你。」原来，不是朋友而已，是前女友才对。

    「嗯，这家店的义大利麵特别好吃。」就算对方是前女友，其琛依旧将她视为朋友。

    「也是啦，毕竟是我推荐的嘛，而且老闆也非常注意狗仔的事情。」前女友笑笑，好像想起什么愉快的回忆，不过目光也很快的转到其琛吃饭的对象上面：「这位是？」

    歆稊原本鸵鸟心态的祈祷前女友不要发现自己，可是却遇上对方直接点名？

    登时，歆稊只感觉自己进退两难。

    她到底要以其琛的合作伙伴自居，还是朋友？可是无论是哪一种，单独在这种气氛绝佳的餐厅里吃饭，怎么解释好像都有一点说不过去吧……她果然从一开始就应该断然拒绝的……

    「她是《树下约定》那个故事的原作者，我新专辑的合作伙伴。歆稊，她是铃恩。」骆其琛却没有察觉任何不妥，非常自然的替两人作介绍。

    歆稊原本觉得自己不应该抬起头和女方对上眼，姑且不论自己和其琛的关係，他的交往对象想必是演艺圈的人，她并没有想要趁机知道演艺圈多馀的八卦。可是，那个名字好像很熟悉？她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才猛然发现，骆其琛的前女友竟是蓝铃恩？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否则，为什么他们还可以一起演微电影？

    「我听暘靖说，你在分手之后结交新欢，就是她吗？」铃恩显然不太在意歆稊讶异的表情，身为戏剧界一姐，她对这些注目习以为常，表情更没有掩饰的质疑，其琛的品味是不是变差了。

    「我说过，她是我的新朋友，你扯到哪里去了。」其琛不以为意的回答着。

    「是吗？」铃恩却耸耸肩，转头望向歆稊：「据我所知，你明明就是足不出户的宅男啊。昨天唱完跨年演唱会，今天还愿意出门，足以见得她对你很重要喔。」

    「宅男也要吃饭吧。」其琛耸耸肩。

    「听说你对她特别好。不过，你确定她不是欲擒故纵的想接近你，就像你公开推荐《初恋》，一个小小的作家可以增加多少她想也不敢想的销量？假如之后还能跟你在一起……」

    「铃恩，你说得太夸张了！」其琛的语气严肃了些，喝止住她未完的话语。他好像终于察觉铃恩想要挑拨的意图，但是他缓颊的句子亦完全没有功效。

    「我有说错吗？」铃恩从头到尾嘴角都微微上扬，这也是她在萤幕上吸引观眾的理由，然而此刻，她发酸的语气让人很难联想到她清新的形象：「你敢说，那本书的销售量没有突然增加？」

    面对铃恩这气势凌人的嘲讽，演出小晴的精湛表现在歆稊心底一次毁灭。

    她钟歆稊几乎没有地雷，什么事情只要可以沟通她都可以维持笑脸，就算是读者的指责，她也可以吞忍，用无所谓的态度面对──但是，蓝铃恩踩上的，恰好是她最在乎的痛处。

    她从来不管销售成绩，更遑于需要违反自己的原则渴求任何人推荐！

    「我跟你，才不一样。」歆稊哗地一声猛烈的站起来，穿着平底鞋的她和铃恩齐高。此刻，她总是温柔的那双眼睛，就像是有一把看不见的火焰在燃烧。

    「有什么不一样？他开车接你、请你吃饭，难道这些好处你都没有收吗？」

    歆稊瞪大了眼睛，无法想像这会是一个大明星说的出口的话。她愤怒的从自己的皮包中抽出一千块放在桌上，事已至此，她实在没有脸留下：「我们只是合作关係。我跟你，不一样。」

    话甫说完，她看了其琛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店里。

    终究，钟歆稊还是说不出那些伤害别人的句子，儘管她的心已经被割出千疮百孔。

    蓝铃恩的一席话，赤裸裸的挖出钟歆稊心里的黑歷史。在她和野巷出版社签约的第一年，编辑再三提出推荐序的必要性，告诉她投资与获利的概念，希望她别再固执于自己的立场。可是，她没有妥协，所以必须自己承担《初恋》在最初卖得不怎么样的结果。

    在那段时间里，她还是不断的写作，而那些最初就喜欢她作品的读者也常常在她的部落格替她加油打气，以非常真心的角度剖析着故事里的暗示与走向。在她还卖不完书籍第一刷的时光，那段日子她反而很快乐，因为这些人不是为了别人的名气而来，是为了她的作品。

    很多人看钟歆稊会以为她在创作上一帆风顺，原因是她在《初恋》发行后仍没有停止袂梦月刊的专栏写作，而其中一篇短文〈你眼中的苹果〉得到前所未见的高度回响，让她在《初恋》发行的十四个月之后，前后发行同名短文集《你眼中的苹果》以及第二本上市的新书《梦想成真》。

    直到现在，歆稊依然不用「名家推荐」，甚至还推掉了一些新秀请自己写推荐序的请求──作家的价值，不是靠销售量来决定，而是书籍有没有质感、能不能带给别人感动。

    至于骆其琛公开推荐《初恋》，这件事一直都让她很不安。

    歆稊知道其琛是真的欣赏她的作品，从他的谈吐中可以看见端倪，他的公开推荐其实就好像自己会分享骆其琛的音乐一样单纯。但是，这一切是不是只有知情的人才这么想？

    最近她的粉丝专页涂鸦墙上出现少数的留言，有些人跟她说「他是因为骆其琛的推荐才发现钟歆稊这个作者」、有些人则八卦的问「跟偶像合作的感觉应该不错吧」……她单纯的支持，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也逐渐成为「消费骆其琛名气」的一份子？

    没有立刻拦劫计程车，而是忍住眼泪，躲进一旁商场的厕所。

    关上门，钟歆稊再也忍受不了委屈，斗大的泪水一颗颗的滑落眼脸。她无声的哭泣着。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答应骆其琛真的是错误的选择吗？不想伤害别人难道就活该被伤害吗！为什么就连她喜欢的事情也要变得这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