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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静娴,常常形影不离地跟在他二人身后,苏宴不是没有注意到裴静娴看自己的眼神。 只是不愿拂她兄长和老太傅的面子,未曾说出口如何难听的话、不许她来纠缠自己。 时日一长,落在外人眼里,居然也成了所谓的青梅竹马,自幼相伴。 而长辈之间说要定婚约,也仅仅是苏宴母亲与裴夫人待字闺中时的戏语,实际情况是,两家从未交换过庚帖,裴静娴又算他哪门子的未婚妻? 说起“青梅竹马”,这个词与自己倒也真有缘,柳绮玉有一个对她情深义重的青梅竹马,轮到自己,竟也有一个青梅竹马。 他一时心生庆幸,柳绮玉未随自己来江南,否则叫她得知他有一个莫须有的“未婚妻”,肯定还没听他解释,眼眶就红了,一边骂他王八蛋让他滚,一边兀自抹泪伤心。 苏宴光是想到她落泪的样子,心里仿佛也疼了起来。 他侧过脸去,望着桌案,在一堆工图图纸中,有一张宣纸格外的显眼,上面无他内容,仅仅写着三个名字。 他本来是打算带她一同来江南,在这里成亲,不需要京城亲友的见证,他不愿柳绮玉受那些人的脸色,但柳绮玉父亲的话点明了自己,他的身份太低,低到无法庇护她,无法让她活得自在。 他得站得更高一些,才能堵住那些的人的嘴。 他盼着能早日回去,与她讲讲他给他们三个孩子娶的名字的含义,也不知她喜不喜欢,只是算算日子,一个月期限已经过了一半,他还能及时赶回去吗? 苏宴垂首,定睛望着跪在地上的袁敏,道:“你出去吧。” 袁敏瓮声瓮气,回了句:“谢大人。” 离开船舱时,忍不住回头,看向地上碎了一片的曜变天目建盏。 前朝善于制盏,盏贵而奇,可这曜变天目盏,实在珍宝中的珍宝,瑰丽不似凡尘物,听说只有在极致幻变的窑火烧制氛围里,偶尔才能生成一盏,再经过战乱的洗礼,如今存世的数目屈指可数。 袁敏将视线从茶碗的碎片移至苏宴身上。几百年家族兴荣沉淀下来极致的富贵流淌在他体内,金玉堆成的锦绣堆筑成了他生长的血rou与骨骼。 有的人生来就是人上人。 可山海长天,大千世界,总有人挣脱不了的樊笼。 他也想看看,和镇远侯府的人,一同看看,苏宴到底有没有这个勇气,违背家族的意愿,辜负寄予在他身上的期望。 ==== 月色渐落,日出光曦。 四季在日复一日中交替,西北的秋日比往常来得更早些。 柳绮玉出门时,一阵料峭风来,她不由打了个哆嗦,拢拢身上的衣衫,恍惚觉得昨日还穿着薄薄的衫裙,怎么一晃眼,就换上秋衣了呢? 好在身上这件秋衣是用崭新布料所裁,不算厚重,但胜在暖和,上头绣球花纹精致,裙摆随步伐摆动,勾勒出娇媚的身段。 村里山道上,年轻的农家子走出山林,便见一位红衣美人在众仆从簇拥下,一同往山上走去。 斑驳的树影落在她脸上,今日无风,却因她踏过草丛,花香流动开来。 那农家子看得痴愣,对围在山道边的同伴道:“那是县城里头哪家的小姐,闲得无事来我们村里找乐子?” 同伴斜他一眼,指着红衣美人的背影道:“睁大你眼睛看看,那是柳绮玉!” 农家子手上锄头险些掉地,砸中自己脚背,他不可思议地道:“柳绮玉?看不出来啊!怎么一日不见,又,又......又变漂亮了?” 那是因为,从前柳绮玉用的胭脂水粉,都是摊位上几文钱便能买到的粗制劣货,也得亏她小脸蛋儿生得天生丽质,但凡长得寡淡些,这种胭脂上脸,就不是惨淡二字能够形容的。 如今有钱两傍身,柳绮玉又怎会委屈自己,东西是想怎么买就这么买,胭脂自然要挑最好的。 是以她今日敷粉后,气色格外好。 农家子弄清楚缘由,啧啧叹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柳云生如今竟成了天师,那我们见着他是不是得下跪喊老爷?那,那我还有机会娶柳绮玉做媳妇吗?” 同伴骂一句:“你可拉倒吧,你又不喜欢柳绮玉!你就是看中人家家里骤富,山上良田结出的果实,都把谷穗都压弯了,你就想上赶着舔着做柳云生的女婿!你要点脸行不!” 农家子哼哼,将锄头抗在肩上,道:“别以我不知道,你也想娶柳绮玉!” 山道上村民络绎不绝,不止是因为秋收,到割庄稼的时节了,更是因为今日柳云生把他们召过来,说是有大事要宣布。 众人围在柳绮玉家田地外,交头接耳声愈演愈烈。 因为他们震惊地发现,柳家寸草不生的贫瘠土地,变成了大片大片的肥沃田野。 牛羊在山上吃着嫩草,更有眼尖的发现,山坡上竟然有一条河流汇聚,浇灌了这片土地。 人群中有人对望一眼,俱从对方眼里得到震惊的眼神! 怎么可能? 柳家玉米梗地早该割完了呀!他们亲眼所见,前些日子柳家姐弟拖着一筐筐玉米到县城里卖,把他们看得眼酸得要命,如今那本该割完的玉米梗地,怎么,怎么又凭空冒出来那么多玉米! 一阵接着一阵的讨论声,嘈嘈杂杂,不绝于耳,惊动树林里飞鸟。 “你们快看,梨林怎么开遍山野了呢,我上次偷偷来瞧,明明只开了一半!” 这话一说,喧闹声更大了。 众人皆扭头,往左手边看去,看到茁壮的梨树上,一个个金黄的果实缀满枝丫,顿时个个人眼睛瞪得比果子还大。 “咳咳!” 柳云生清清嗓子,一步迈上石头,睥睨着下头乌泱泱的人群。 众人立马噤声,仰起脖子,等待柳云生发话。 可仰到脖子酸疼了,柳云生仍闭着嘴,一句话都没从牙关里挤出来。 有农汉等得不耐烦了,“柳云生,你喊我们来做甚呢!” 他们中不乏从前与柳云生交好的,见柳云生一朝得道,衣锦还乡,早就想巴结了。 可柳云生回来的这些日子,油盐不进,眼比天高,他安排在柳家院子外头的粗使们,壮得跟铜墙铁壁似的,拦着不让人进去,让他们心里痒得要命! 他们想要指责柳云生“忘恩负义,嫌贫爱富”,可又怕这话说出口招来天怒,毕竟柳云生现在不得了啊,是燕朝的天师! 众人再看一眼眼前的绿油油的田野,还有什么怀疑的! 怪不得柳家能丰收庄稼,多亏了柳云生这个半仙啊! 于是也不知是哪个先开始的,朝柳云生高声喊道:“天师老爷在上,保佑我家来年风调雨顺,土地肥沃!”,而后跪在地上,连磕好几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