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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 周妍能够想象得到米海尔煞有介事的样子，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透过自习室的落地窗，周妍看向窗外, 冬天的雨, 下得名不正言不顺，总是无法畅快，雨滴躲着人群, 声音淅淅沥沥。在周妍曾经的千万种想象里，这样最适合大脑休憩的天气, 身边该有一个在室内也会带着墨镜装酷的人，用笔杆轻轻地敲一下她还在走神的脑袋，他的语气一定是又困扰又无奈：“你写的论文的实证数据仍然不够，不要走神了，快点继续写。”而她自己，一定会在心里默默腹诽着那个人一以贯之的高标准严要求, 再认命地继续埋首琢磨数据演算。

    如果，如果她真的去了德国, 这些期待的画面……就再也不会有。

    “Ian，”休米整理着手边的资料，“我拿了一些Abitur的数学例题过来, 你要不要先试一试？”

    周妍点头接过，她一眼扫过, 看起来, 这些试题的难度不大，它们涵盖的范围大概包括立体几何和概率统计, 周妍拿出纸张认真演算起来。

    安静的自习室中，休米也专心地拿着笔记本写着什么, 两个人没有互相打扰，即使是最忙碌纠结的时候，也从未搁置过学业的周妍很快完成了考卷。

    休米接过试题，将周妍的答案与他记忆中的答案比对之后，转头看向她：“Ian，你真的很厉害，我原本已经做好了也许你要从头学起的准备，但是现在，按照Abitur要选择两门主修和两门辅修的惯例，我们接下来只需要专心准备德语就可以了。”

    周妍点点头。忽然间，她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周妍留意到，休米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将她去德国留学的事，摆在了一个在他当前的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位置。周妍看着休米神采奕奕的目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也许很多时候，在年纪小的时候，在热爱童话故事的时候，人们会执拗地要求所有事都完全符合预期，但如果，要脚踏实地选择真正适合自己又不算艰难的人生，每个人就要不可避免地考虑到现实的可能。

    窗外雨滴飘散，天气渐渐放晴，周妍说：“我们去吃饭吧，正好也可以休息一会儿。”

    周妍的学校离市区的繁华地带很远，休米坚持，不要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周妍只好将休米带到学校旁边一家口碑很好的老店。周妍想到，在她去德国时，休米和米海尔招待她的那些优雅至极的场所，愈发觉得自己怠慢了休米，但休米却毫不介意。

    店内人声鼎沸，但好在上餐速度极快，没一会儿，服务生就将他们点的东西摆了过来。

    周妍把叉子递给休米，再把筷子拿在自己手上：“虽然这里的环境没有那么安静优雅，但食物还算美味，我很喜欢吃这里的拉面，你尝一尝。”

    周妍实在摸不清休米会喜欢哪种东方食物，又唯恐学校周边的西餐厅味道不正宗，只好带他来吃面了。记忆中，在日本那次她深夜胡乱糊弄的拉面都能让休米称赞，所以周妍推断，拉面应该是休米最不会排斥的东方食物。

    果然，休米刚刚尝了一口便说：“很好吃，谢谢你。”

    周妍看到休米娴熟地拿着叉子吃面，不禁笑道：“似乎我们每一次一起吃饭，我们使用的餐具都完全不一样。”

    周妍回想起，在她前往德国观看第二届世界杯比赛期间，休米和米海尔在各种不同的餐厅里款待她，他们第一次聚餐的时候，在她已经把白肠和马铃薯丸子吃进肚子之后，周妍才发现手中的筷子与整间餐厅的其他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还没等她询问，休米就轻笑着说：“不用介意，我们只是不想让你为了这种小事困扰而已。”

    自那次以后，周妍就从善如流地使用着他们携带的中式餐具出现在形形色色的地点，她的心态，也由最终的无所适从变得理直气壮。

    现在想来，那段短短一周的旅程，休米和米海尔确实做到了无微不至、宾至如归。

    休米继续使用着叉子挑起面条：“人生这样宝贵，何必要把时间花在学习不必要的餐具的使用上呢？更何况，我并不觉得，人和人之间存在着差异有什么不好。”

    周妍信服地点点头：“嗯，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周妍用筷子挑起一大片面条，“只不过，你这种优雅又小心翼翼的吃法，会比我的速度慢很多罢了。”

    “……”

    “好饱。”周妍没想到，她对休米小小的嘲笑，竟然最终会演变成一场吃面的速度竞赛。休米用一顿饭的时间，验证了一只叉子也能拥有不输给两根筷子的进食速度。周妍绞尽脑汁也没有想明白，一向气质疏离又有点高高在上的休米，怎么会为了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不甘落后，以休米的性格，此时不是应该淡漠而优雅地说一句：“我认为，只有慢慢进食才不辜负食物的美味”吗？

    总之，周妍为了向休米显示筷子的优越性，最后她吃进去的拉面，远远超过了她正常进食的份量，她提议：“咱们去运动场吧，我稍后要跑两圈，才能抵消今天暴饮暴食的罪恶感。”

    上午的课程已经结束，不少人会趁着午休时间来运动，运动场入口处的篮球场，已经有球员开始了又一天的厮杀。周妍在经过这段路时，一向是绕路而行，篮球场的围栏最近坏掉了，而且那些业余球员投篮的准确性又堪忧，总是不时有流血事件发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走到篮球场外被球砸到，已经不再是一个巧合的偶然事件，更加接近于一个概率极大的必然事件了，当周妍看到篮球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朝他们飞过来时，她悲哀地想道。

    休米娴熟地用单手接住球，再施力扔回场内。

    有人跑过来接住球，双眼放光：“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打篮球吗？”

    国际学校里有很多外国学生就读，所以周妍看到场内的球员并没有对休米的身份产生惊讶，他们只是对休米的球技产生了莫大兴趣。休米向周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就加入了他们。

    周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提起脚步走进场内，但愿休米的球技能够拯救这个篮球乱飞的地方。周妍看到休米轻松地闪过两个对手，自如地横向传球，球员间的一阵争抢过后，球又传回给休米，休米将球高高举起，跳投，入网。

    人群渐渐聚集，本来司空见惯了篮球场上将球乱丢的现象、唯恐避之不及的路过的学生们都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场内，她们互相讨论的声音毫不顾忌，周妍听到一个分贝很高的女声喊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喂！你开什么玩笑？”远处的球员笑骂一声，旁观者看得出他们互相之间认识。

    “我好想知道那位选手的联系方式。”周妍旁边的女声眼睛中闪着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