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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对自己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她甚至听到了自己魂魄碎裂的声音——他们怕她死后被青烨复活,决定让她魂飞魄散。 她不能回家了。 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离别的话到了喉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到底留下什么,才能让离别成为一件不那么难过的事?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跟他说,想说自己喜欢他,还想让他忘掉她,不要因为她成魔。可又不想让他忘记这一切,希望多年之后,世上已无她,可他还会记得,她曾经真实地存在过。 白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青烨,趁着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不管以后我在不在,你都不要忘记这个秘密。” 他僵住,唇瓣抿出了血,固执地盯着她,身上魔气弥漫,如火焰烈烈燃烧。 她说:“其实我还有一个名字,叫白秋。” “不是唐棠,是白秋,洁白的白,秋天的秋。如果有一天,白秋可以找到青烨,那她一定会告诉他一件事——” “白秋,喜欢青烨。”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咳出了一口血,眼底的光终于要散了,偏偏这是落到深渊尽头的瞬间,他将她按在怀里,用后背抵抗着强劲的冲力,抱着她在尘土间翻滚,落得骨骼剧痛,一身是血。 他双手支撑着地面,颤抖着跪坐起来,慌乱地去看怀里的人,手却在瞬间僵住。 她已没了呼吸。 - 那一天的玄灵派烧起了滔天大火,白秋坠崖,生死不明,无数的尸体堆积成山,魔修和正道死伤各半,情况惨烈。 据说,那日的正道翻遍所有地方,恨不得将整座山都掀翻,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衡暝君。 谁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衡暝君被关在铁箱子里,被封住了听觉,沉在冰冷的湖底,在靠近广虚境,所有魔都不敢靠近的地方。 她将他藏得很好。 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他,等他们想到把河水抽干之时,他早已恢复了力量。 极深的湖底,容纳一人大小的铁箱中弥漫着腐朽的血腥气,却彻底被隔绝在箱中,肌肤从干瘪,到腐烂,再到露出森森白骨,第七日的时候,他如一具腐朽的尸体,溃烂多日,死气沉沉。 混元玉的禁制在第七日彻底解开。 那些被他遗忘的很多片段,便这样断断续续地回来了。 他看到自己牵着小姑娘的手,教她如何恢复力量,从化神期突破到合体期。 他看到自己带着她出去游玩,小心翼翼地背着她涉水渡河,她在他背上睡得香甜。 他还看到……她向他哭诉自己的委屈,她告诉他她没有杀人,她沐浴时朝他回眸一笑,眼睛里盈满了璀璨的星星。 最终她死在他怀里时,他还在虔诚地注视着她死寂的容颜,渴望着她睁开眼,再陪他说几句话。 娇美的容颜定格在最美的瞬间,他的唇划过她眉骨,划过她的眼睛、太阳xue、到了脸颊、唇间,贪婪地寻求着最后的一点温暖。 直到连最后一点温度都成了奢求。 “如果有一天,白秋可以找到青烨,那她一定会告诉他一件事——” “白秋,喜欢青烨。” 原来如此。 他忍受着来自魂魄的灼痛,痛苦不堪地在铁箱里扭动着,滚落的血珠混着腥咸的泪,咂摸着其中滋味,却突然笑了。 原来一直都是他的小白啊。 可他还是让她失望了。 因为混元玉忘记了她的秘密,这一忘就是一千年,每天都浑浑噩噩地活着,不记得为何而活,没有在第一次见到小白的时候认出她。 血月的颜色逐渐淡去,被黑云彻底吞遮住的瞬间,腐rou重生,骨骼节节生长,肌肤重现光泽,枯黄的青丝重新变得柔软乌黑,一切的色彩重新汇聚,堆砌成造物所钟的精致容颜。 青烨睁开双眸,发现自己蜷缩在箱子里。 他摘下耳塞,轻抬手指,这铁箱便一寸寸化为齑粉,他从湖底轻盈地掠出,沉沉立在寂静的黑夜里,身形与黑暗融为一体,仿佛生于黑夜。 他盯着湖面,微微蹙眉。 小白为何不在他身边?明明说好,要陪着他的。 他想见小白。 青烨微微闭目,神识向四周延伸开去。 他看到了无数的尸体,有正道修士的,还有魔修的,神识掠过无数山峰,到了主峰,来到他和小白平日的住所,他看到残破的屋子,满地的血和尸体,没有小白的踪迹。 山门口被悬吊的唐棠被救走了。 小白不在地下密室,不在屋子里,也没有泡药泉,属于她的灵气消散得干干净净,他只在一小滩血泊里,勉强寻觅到那熟悉的灵气,是属于筑基期小姑娘的味道。 她流血了。 而那些正道修士,在寻觅无果之后,发觉血月临空已然过去,他们错失了最后的时机,有人已开始仓皇而逃,还有人不甘心,还在继续漫山遍野地搜寻他的藏身之处。 青烨的眼神倏然阴沉,黑发和广袖无风自动。 一股极致的杀意从眼底翻腾而起,他倏然飞掠起来,成了一道恐怖的鬼影,穿梭于所有人之间,所过之处,那些人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地。 他将手探到他们的头顶,轻而易举地抽出了他们的一缕魄,搜寻他们的记忆。 他要弄清楚来龙去脉。 青烨不厌其烦地一个个搜寻,搜寻了整整一夜,不顾尚未恢复完全的身体,终于从零碎的记忆中,拼接出了属于白秋的来龙去脉。 他看到她率领魔修抵挡正道进攻,被人打伤,被人掌掴,拿着剑威胁江文景,最终跳下了悬崖,坠入万丈深渊。 悬崖…… 又是悬崖。 青烨的身体微微一颤,飞快地冲了过去,不知抱着怎样惶然的心情,跌跌撞撞地来到崖边。 他迎着悬崖之上呼啸的狂风,黑暗中对着空茫茫的深渊发呆。 记忆还没有彻底恢复完整,但这就像是一道阀门,一旦被拧开,就是无穷无尽,汹涌而至,任何一个熟悉的片段,都能触发出更多的细节。 比如一千年前,他抱着她跌进了悬崖深处,就再也没有主动地爬上来过。 他安安静静地守着她的尸体,恨不得也就此死掉,眼睁睁地看着尸体从冰冷到僵硬,再到腐烂,化为森森白骨。 凡间有守孝三年的说法。 他在悬崖底下呆了三年。 当时那座悬崖,还不是魔域的禁地,那深渊之下,仅仅只是她的埋骨之地。 他躺在她身边,也像是一具奄奄一息的尸骨,化为原形,扎根泥土之中,任由风吹雨打。 直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蛇闯了进来。 追杀那只小蛇的